第四章 之一
連之前靠籤詩中獎的那張統一發票，小敏也一併交給了子健。
子健看著小敏手上的名冊說：「這已經是最後一家了。」
一大早，小敏就跟子健約好，挨家挨戶地還錢；子健心想，看過有人挨家挨戶的推銷，挨家挨戶的拜票、還是挨家挨戶的討債，挨家挨戶地還錢倒是第一次看到。
收到錢的年長者們幾乎都是老淚盈眶，只差沒老淚縱橫，看見的被騙走的錢竟還能全數歸還，長輩們無不感謝的，然後在頻頻道謝後即是一陣氣急敗壞地怒罵，罵得老奶奶同老爺爺身體顫抖，情緒起伏之大，看得小敏都擔心慚愧了起來。
小敏轉述，他姊夫錢一收到手，便在家中胡亂堆放，似不愛收拾玩具的小孩般，只在月底結算時才將金額收放在保險櫃中，而保險櫃的門也從不鎖上，最多只闔上厚重的金屬門，如此瀟灑，難怪惠雅可以輕易將錢拿出、托付給小敏了。
小敏忿忿不平說，每個包裝好看的健康食品，裡面的藥丸根本長得一樣，連瓶子都一樣，只差瓶身貼上不同的塑膠紙，這樣也好意思一騙再騙。
「我姊夫和那群王八蛋們，還找了個禿頭醫生，去偏鄉到處演講，等到演講結束後，醫生裝得和藹可親的模樣，再向鄉親們推銷這些健康食品，說得天花亂墜，逗得長輩開心，直到這些老奶奶老爺爺上鉤，如果拿不出錢了，再由其他擅長恐嚇的大哥接待，」小敏說：「垃圾醫生就在旁邊不關己的數錢，先前熱情的模樣完全不見，那些剛被逗得開心的老爺爺與老奶奶，他連看都不看一眼。」
小敏形容的好像她也被騙一樣，歸納剛那些爺爺奶奶們的說詞，確實也令人憤怒。
小敏手中拿著姊姊給他的那份清單，上面亂七八糟的筆跡，滿是紀載著姓名、地址、電話、出生日期、所買的健康食品名稱和金額等等的資料，字跡皆不相同，有的工整有的潦草，有個還整個歪了一邊，看來是每個客人自己填的，看得子健頭也跟著歪了一邊。
而食品名稱之後的欄位，筆跡幾乎一樣，一樣的醜。
「這應該就是我姊夫的筆跡。」小敏不屑地說。
拿著一大筆錢，裝在黑色牛皮背包中，跟名冊，小敏順著子健鼻樑上的目光，小敏知道他等待的是甚麼。
「我把你的話跟我姊說了，」小敏覺得應該率先告知。
露出小狗般的眼神，子健看小敏，其實心理早已做好準備，說著：「結果，還是挽不回，對吧。」
「嗯，我姊說她不想見你。」小敏尷尬地吐出這幾個字。
子健用力撐開了雙眉，一臉無可奈何。
「我真想說你活該，既然想要離開，幹嘛又想要挽回？現在才知道我姊的好，不會太遲嗎？」
「不會啊，她的性格跟你一樣這麼極端。」
「噗！」小敏噗嗤的笑了出來。
「而且另一個性格還是殺人狂。」
子健緬懷的表情，揚起惋惜地嘴角消遣舊愛。
「那就不要啊！」
小敏也倔強的回嘴，打算替她姊姊反擊子健，可是子健早已惆悵，爾後望向遠方。
自從那夜的驚慌後，小敏變得容易對子健心軟，也許是不再陌生，看著子健小敏眉頭又難得的皺起。而子健也不是不理睬小敏，是眼前這人的面孔，有著讓他微微心絞痛的因子存在，讓子健反射性地想逃避她的臉。
「你姊有說什麼嗎？」
「嗯．．．，」小敏不情願地吐露：「我姊說，她覺得我們虧欠你，所以就說不想再造成你的負擔了，我根本就沒啥感覺，」小敏聳聳肩。
「所以，她才叫我把這些錢都給你處理，就算你想全部占為己有，我姊也不在意，就當是補償，反正她從頭到尾只想報仇，而對你不知道在虧欠啥，而如果你只想利用我姊，真敢把這些錢都自己Ａ起來的話，我就會覺得你真的是個爛人了。」
小敏雙眉間久違的英氣再度逼向子健，子健笑了一下，勉強看了小敏一眼，以及那張價值不斐的統一發票。
「如果，」
小敏有口難言的說：「如果，你還想追回我姊的話，我可以幫你啊，依照我姊的個性，她一定會回頭的，因為，我看世上再也找不到像我姊這麼好的人了喔。」
子健看的小敏自以為是的表情，擔心著惠雅之後的安危，耳邊響起了胖達的規勸，跟著想起幾天前胖達在上次被拋棄之後，在公司見到他那心有不甘的臭臉。
子健笑了出來。
「怎麼了！？」小敏問。
「沒什麼。」子健靦腆的收起笑容，搓搓自己的鼻子。
小敏不解地看著子健的笑容，目光移到他手上握著的那張發票，打量著說：「所以，那發票的可以中多少錢啊？」
「我姊說，這是你之前給她的，說是一定、百分之一百會中的，她說她拿到的時候很開心。」
一路上，兩人按圖索驥，一邊聊天，依循著名冊上的地址尋訪，由於名單上的住址皆在這一帶，所以不知不覺只剩最後一個受害者，然而卻一直找不到這最後一欄寫的地址。
雖然看似在繞路，但子健也難得有機會，可跟小敏近距離講了許多話。
這時子健才發現小敏事實上並不如當初認識時那樣冷酷有個性，實際上果然如她所說，小敏內心其實是溫柔且謙讓的，細膩又時而逗趣，彷彿早先的小敏已消失，換成另一個惠雅在子健面前優雅，看著曖昧又在理智面前搔癢，子健告訴自己別太得寸進尺，卻早已陷入了某種情感交疊的錯覺。
『想當初，是我先對小敏有興趣的，現在卻是以這種方式接近？怎會繞了好大一圈？』
「至少是頭獎是吧。」
子健回憶起那時候籤詩的內容，很肯定地說。
「喔！」小敏面露驚訝，接著轉為羨慕，竟也不懷疑的說：「這世上真的有頭獎的發票嗎？我這輩子從來沒對過耶，我以為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這種發票呢！」
說著小敏就伸出手來，要把那張發票搶回來。
「給我！我要把那張發票還給我姊！」
「哈，太現實了吧，要拿也要你姊來拿！」
「給我！」
「明明就是你想要！」
於是兩人便在街頭嬉鬧，而此時，有個身著白色緊身Ｔ恤，半身結實胸肌帶著兩粒激凸、身高一八零以上的男子，忽地快步朝著子健走來。
還在跟小敏你爭我奪、來不及反應，當下子健就被這突如其來的高大的男子一手抓起了領口，雙腳登時踮起。
鏡頭拉近，子健看這個人的服裝似曾相識，再掃視到梳著一頭復古油頭的髮型，子健呆住，自己的衣領緊勒著頸，看著這位陌生的臉離自己臉更近，那個前些日子在便利商店櫥窗前翻閱著雜誌的人的畫面立馬出現在子健腦海。
「啊！你是．．．，」
又等不及子健說完，對方口中聲音隨即蓋過子健的話：「你就是前幾天晚上叫一群小混混來找我麻煩的人那個白目是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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