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目前情況是對歭不下,但我想這僵持分明是不必要的。

 

就在剛剛那道槍聲結束後,毒山房內隨即傳出了一陣痛苦的呻吟。

 

「可惡,打歪了。」小鬍子說著。

 

『這樣還叫打歪?』花田傻了,都聽到對方的痛苦的掙扎還叫做打歪。

 

毒山先生的房內終於沈寂。

 

戰鬥心旺盛的小鬍子男,再次舉起雙手,蝌蚪眼又成了老鷹眼,再次對準了鐵柱上同樣的位置

 

「我看就再示範一次好了。」小鬍子男快速地裝進了新的子彈,這種小型手槍似乎一口氣無法多發射擊。

 

小鬍子這一次臉緊貼肩,歪著頭將視線與準心平行。

 

也許真的逼不得已,善良的人,有時就是會常製造些麻煩給自己和他人。花田退到了小鬍子那間的隔壁,也就是毒山先生的門外,擔心著無辜者會受到無謂的波及,當機立斷,竟忽地一個俐落的轉身,還是決定滑進了這從門外就聞得到花香味的房間,然後一氣呵成把門帶上。

 

果然,一次擊發,兩道火花,子彈循著同樣的軌跡,槍響幾乎跟花田闔上房門同時,電光火石,子彈反彈鐵柱後擦撞上金屬房門,房門上又多了一個清晰的彈痕。

 

小鬍子失望的垂下了他如同機械般的雙臂。

 

花田清晰記得聽見在進去毒山的房間、闔上房門的同時,小鬍子在門外呼喊的聲音,內容好像是他寧願不要包裹,也要花田千萬別進去這人的房間之類的台詞。

 

頭頂滑過裝飾用的壽司店門簾,房內空氣寧靜,花田感受到春光在溫室內溫暖圍繞,哪還記得勸告,早不自禁地往滿地發香的植物走去了,接著便是毒山先生溫暖的介紹。

 

「剛看到隔壁那位,名叫神矢,也結婚了,卻三不五時跑來這住,他應該是跟八號房客感是最好的吧,唉,不得不佩服,他真的是個神槍手,幾乎所有的槍在他手裡都彷彿活了起來。」對於一個才被神矢的子彈打到的人來說,這話特有說服力。這是在介紹完八木田之後,自我介紹之前所作的說明,毒山先生舉著食指解釋,一手摸著腰際包紮好的槍傷。

 

然後是茶几上的古柯茶、中毒、美麗的長谷川小姐偷偷闖了空門救了花田。

 

花田看著長谷川小姐跪在地上用小偷的方式吱吱卡卡地鎖上了毒山先生的門,竟有種女特務的美感。

 

「啊!!我忘了把包裹拿出來了!」等到門鎖好後,花田才恍惚地想起了自己竟然把最重要的包裹遺忘在那個如惡夢般的場所,用力地敲著手掌,滿臉自責抱頭說:「我把要送的包裹留在毒山的房裡了...」

 

「嗯?」

 

長谷川一邊張著迷人的大眼,假裝疑惑望著花田,同時左手不知從哪拿出了那個包裹,花田沮喪的雙眼霎時亮了起來,長谷川臉上露出調皮的微笑,花田也心花怒放了,從頭到尾搞得跟變魔術一樣。

 

「等門都鎖好了才想到。」長谷川嘟著嘴,把包裹丟給了花田。

 

花田充滿崇拜的眼神收下失而復得的任務,銘感五內感動不已的不停鞠躬道謝,長谷川的神情則跟電視劇裡的一模一樣,溫柔地責罵,最後又與花田一同開心,有時真不知道這些演員什麼時候才是真的。

 

兩人在長谷川小姐的房前徘徊了幾秒,由於長谷川表示剛闖空門的壓力太大,還是毒氣室等級,鎖好門後直嚷著她需要抽根菸。

 

等到毒山先生發現花田消失後,便一陣喪心發瘋似的四處搜索,從房內找到房外,然後再找到公寓外,最後在空地前對著世界呼吼,感覺真的挺紓壓。

 

場景終於回到了故事一開始的公寓後方,花田再度解釋了來歷,內容越變越長,講到了進去毒山先生房間為止,算到現在已經第三遍。

 

「哈哈哈,你說你只因怕子彈射到他,你就毫不猶豫的進門去了,」長谷川嘴裡的煙隨著笑聲,像蒸汽火車一樣,噴了出來,拿著煙的手撫著頭說:「真是敗給你了。」

 

畢竟自己的行為是白癡了點,花田也羞愧地摸頭笑著。

 

花田欣賞完小筆記本上那珍貴的簽名,忽然想到什麼,「對了,長谷川小姐,我想請問這邊的規定是不是還有一條,房客不能隨意進入彼此的房間,這種規則嗎?」

 

長谷川停了手中的煙,「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因為啊,只有兩條規則的話,當時神矢先生直接進入毒山先生的房間開槍就好啦,而且長谷川小姐您剛救我出來時,還要刻意在鎖門啊。」

 

長谷川仰頭想著,說:「闖進別人的房間本來就是不對的事啊,這還需要房東有規定嗎?」

 

「可是,長谷川小姐應該每個人的房間都進去過了吧?」

 

「哈,你好聰明喔,但還差房東的房間,不然這棟公寓我早就全破了。」

 

長谷川一臉得意,看來她真的把闖空門當作一種遊戲了。

 

「那想必您也進去過八號房客的房間了吧?」

 

花田見縫插針的問,讓長谷川幾乎陷入某種回憶,雙眼失焦,然後回神,雖然只有瞬間,但仍看在花田眼裡。

 

「其實我不知道八號房客是誰呢,不過我猜他應該已經消失在這世界上了吧。」長谷川隨口回答。

 

花田不知道為什麼長谷川小姐要說謊,為何這裡的人到處都在撒謊。

 

「那,是因為抽菸嗎?」

 

「嗯,據說是吧。」

 

「據說啊...。」花田欣賞長谷川小姐放空得嚴重的臉。

 

然而凝望著長谷川放空的同時,花田終於注意到了公寓背後令人匪夷所思的畫面。

 

他看著公寓後方的牆,那是片有如被戰爭轟炸後又重新粉飾後的牆,慢不經心的白漆的無力掩蓋著底下的炭黑與焦黃,這邊漆一點那邊刷一些,那炭黑像似帶了最深的怨恨,烙印在房與房之間,彷彿鬣狗身上的紋路,沒想到與長谷川小姐在這駐足良久,都沒注意到公寓背後有著這般破碎的痕跡;牆上焦黑的燒痕附近砌上了參差不齊的磚,再刷上新的白漆,像口爛牙,即使油漆刷過,還是看得到那些模糊的裂痕,遠遠看去有幾分哀傷。

 

花田算了算,只有兩間背後幾乎沒什麼焦痕,一是神矢先生樓下那間,二是毒山隔壁隔壁,也就是長谷川小姐那間。特別是神矢先生住的那間後面,灰黑的污漬圍繞著一扇全新的小氣窗,花田推測那應該是浴室的氣窗。

 

花田仰視,一時說不出話。

 

「想到什麼了嗎?」長谷川打斷了花田的思考。

 

原來早換成長谷川在一旁偷偷看著花田。

 

長谷川俏麗的倩影,斜著頭,那神采跟她主演的另一齣晨間戲劇『男人主夫當自強』一樣,劇中她的戲份不多,但表現卻已搶走女主角的風采了,同此刻,花田失神了一秒。

 

「那長谷川小姐是幾號呢?」花田又認真問道。

 

「什麼?」

 

「我想這裡既然有八號房客,那意思就是說每位房客都有一個號碼了,所以想說長谷川小姐應該也是某一號房客吧?」

 

「怎麼?你好奇啊?」

 

「沒,只是問問。」花田摸摸鼻子。

 

「呵,」長谷川吐了一口煙說:「好吧,應粉絲要求,我呢,是四號,神矢先生一號,毒山先生是三號,樓下那個變態,相信你見過他啦,是五號,至於其他房客,我就不熟了,包括房東。」

 

「那房東是個很嚴格的人嗎?」

 

「我不清楚耶,我只知道我搬進來快兩個月了,除了搬進來的第一天收過一次房租外,到現在我都沒見過房東,因此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個嚴格的人。」

 

「原來是免費住宿啊。」

 

「想得美呢,」長谷川搖搖她細長的手指說:「據說他有他獨特的模式催繳房租, 如果他要你繳你不繳的話,嘿嘿,應該很精彩喔。」

 

「獨特的模式催繳?」

 

長谷川不回答,縮了一下肩膀,表示她也只是聽說。

 

花田低下了頭,這次花田雙手合掌貼鼻尖,微微地對著虎口吹起氣來,不知在想什麼,好像吹氣能幫助思考一樣,然後指尖滑向嘴唇,動作像極了某位民間傳奇的英國偵探。花田沉思了起來。

 

「我想,」花田搓了幾下鼻子,又捏了幾下,開了口說:「我想,這的潛規則該不會是,除非你主動告訴別人你的名字,不然大家都是以幾號房客來稱呼彼此的,號碼則是依照房間的順序決定,基本上這裡的人不會主動詢問或關心,包括房東,而房東的名字,這裡的房客也都不會知道?

 

而這個完美的隱私地點,剛好符合長谷川小姐的需求,因此才搬來的?」

 

長谷川不知道花田是不是在炫耀,沈默了三秒,那眼神跟著轉變,「你是記者嗎?我很討厭記者的。」

 

「不對,記者沒這麼聰明,」長谷川又說。

 

花田感受到長谷川的嚴肅,無辜的只想說自己只一個送貨的。

 

長谷川斜眼看著花田,那拿菸的手勢也不太對了,嘴角倒是上揚。

 

「這是你得出的結論?」不知是滿意還是不屑,長谷川的表情忽怒又忽笑,咧嘴說:「誠如花田君所見,我們的房間根本沒有號碼,規則就是,只要這個房間空了,房東允許,你愛住哪間就住哪,任何妖魔鬼怪都可以搬進來。我們彼此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一律都用號碼稱呼,除非你很想跟別人分享自己,不然正常情況下是沒有人會理你,唯一例外就是房東,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所以我也都叫他『房東』,他知道所有人。」

 

長谷川說完,便直接往地上吐了口痰,再對著菸頭深吸了一口,那吐出的煙擋在花田與她之間,長谷川瞇著眼,在煙霧後研究著花田。

 

這模樣讓花田一時說不出話,莫非這才是一個小偷該有的樣子?看著長谷川突然一臉太妹樣,花田知道自己已不自覺的冒犯了這個領土上人民的隱私了,想趕快做些解釋,但又不知如何啟齒。大家都不知道,有些校園霸凌事件並非全是毆打那方的錯,有時也是被毆打的那方太過白目,做了太多白目的事。

 

「還有問題嗎?」

 

「沒了。」花田立馬回答。

 

長谷川垮著半身,芬芳的秀髮遮住了臉,嘴型歪曲得看起來像是能隨時飆出一句髒話,煙猖狂的吸,如同報導常講的,真沒什麼明星架子 。

 

「你知道嗎,從小我就喜歡偷東西,」長谷川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別人對你的愛有多少,而偷東西才是別人對你愛的證明,我從來只對自己有興趣的對象下手,把對方心愛的一部份留在自己身邊,看看這人愛的範圍有多大,能給你的愛又有多少,」

 

「我不只偷錢財,也偷台詞,偷別人的舞台,更偷人,連別人的老公也我可以偷走,你知道嗎?每件偷來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是遊戲挑戰成功的獎品,如果你不懂得給自己期望中的獎勵,那你永遠不會感受到自己的形狀的。」

 

長谷川如此如此的說,剖開自己真實的一面暴露在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面前,也不怕自曝之前的醜聞,以演技來說,長谷川此時可說是自然不矯情,但現在說話的不太像是長谷川瀨美,比較像變了另一個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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