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美只好又鼓起勇氣再問了一次了,但這女人還是不理不睬,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在迴避。

忽然,媄琇開口了,吐了一句:「妳自己就知道了,還要問我!」

秀美知道這話是對她說的,秀美愣了心想:『我自己知道?』。

秀美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鞋,還有信紙,她想不出什麼,沒有線索,這女人一定又來了,又在裝腔作勢,就跟平常在院內幹的事一樣。

而秀美又看到了那條佑霖的領帶。

『種田的是要打什麼領帶,要穿什麼皮鞋?啊妳是有看過哪一個農夫在打領帶穿皮鞋的啊?!』

秀美想起了佑霖的音量,想起了他大聲時總是用台語,想起了當初買來是希望佑霖參加自己兒子的婚禮時有條新的領帶可繫,新的皮鞋可穿。

秀美指著對方脖子上那條藍綠白相間綢緞說:「那這樣,想再請問,為什麼您有這條領帶?」

領帶像新買的一樣在媄琇身上反射纖維的光。秀美誠懇地問:「請問為什麼我先生的領帶會在妳身上,請妳告訴我好嗎,是他給妳的?如果是這樣,不好意思,請您告訴我他後來去哪了好嗎?」

也許是因為無計可施,秀美的口氣近似於哀求,結果換來的卻仍是訕笑。

「才不告訴妳呢,除非...,」

「除非...?」

「除非妳把妳手上那雙鞋給我,我就跟妳說。」

秀美對面媄琇無理的要求,再次不知該如何是好;果然,她在醫院裡就是這樣無理取鬧的。

但秀美就算猶豫再久,也只有無可奈何的份。秀美交出了鞋子,並再三的要求對方一定要履行她的承諾。

誰知,在媄琇開心地接過新皮鞋後,這個瘋癲的女人提著鞋掉頭就走了。

秀美見狀趕緊上前要把鞋子奪回,但對方偏偏加快腳步,秀美在後面喊著,大聲的說:「妳不是要告訴我,我先生去哪了嗎?」

秀美追著,一把抓上了對方背上的衣服。

眼看自己被抓住了,同樣蒼老的媄琇卻毫不緊張,猛地轉身甩開了衣角,然後不客氣的一把推倒秀美,秀美碰的跌落在地,並發出了尖叫聲。

「他早就離開妳了,妳怎麼還不認清事實。」媄琇說。

秀美不知道自己跟這兇惡的女人到底有什麼過節,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對方說話那句話後,又一轉身,配著不知所以的歌聲,穿上了從秀美那裡騙來的新鞋,繼續可笑的舞步,往路的另一個方向消失了。被推倒在地的秀美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畫面彷彿重疊了佑霖曾與她並肩同行的身影。 

秀美兩手撐地,只剩那封白色的信紙躺在一旁,終於,秀美的眼淚潰堤了,淚珠也跟著跌落在地,這下她什麼都沒了,她覺得末日真的來了。

秀美手一鬆,乾脆躺在地上,開始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此刻感到無助、失落,一遍空曠的地在她心中無邊無際的擴展開來,而這片黑暗的空地上卻找不到她愛人的影子。

秀美反側在地上,哭聲從背後傳出,然後越來越大聲,最後趴在地上,頭趴在手臂上,讓哭聲能在她的臂彎之中擁抱著她。

忽然,就在秀美專心哭泣的同時,有雙白絨絨的大腳,正一步步的靠近秀美顫動的身體旁,在此時只有秀美在的小通道上,白色玩偶的腳走到了秀美的肩旁,感覺也有些手足無措。

白色玩偶的腳跪了下來,輕輕拍了一下秀美的肩,秀美沒有回應,於是白色的手掌又在秀美只剩骨架的背上再拍了兩下。

秀美終於抬頭,年老的臉頰沖著赤紅的腮,稀哩嘩啦的悲傷也從圍繞的臂彎中跑了出來。秀美從地上爬起,掛著兩條淚痕,狼狽地對著那個毛絨絨的白色大玩偶說:「邦比兔!你是邦比兔嗎?你怎麼會在這裡?!」

毛絨絨的大兔子這時敞開了雙臂,準備好好安慰秀美,秀美馬上二話不說,一股腦地往大兔子身上撲去,兔子接住了秀美的無助,像掉進池子的小金魚,大大的邦比兔將秀美小小的身體擁入自己無邊無際的懷中。 

秀美在邦比兔的懷裡哭了好一陣子,然後不清不楚的解釋自己來到這裡的原因。邦比兔安慰秀美,拍著她的背,像安慰一個小女孩,想著辦法讓她的眼淚停止,兩人抱了好一陣子。直到邦比兔的肩彷彿都被淚水浸濕,邦比兔才摟著秀美的肩,安撫著秀美在她旁邊坐下。

邦比兔問著秀美:「所以秀美呀,你不想去醫院,不想回養老院,是因為那些地方都有人欺負妳,是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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