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叩叩叩！
「三聲，我想這個數量剛剛好。」花田站在房門前敲了三下，期待著這次房門後的房客。
沿著生鏽的樓梯，樓梯的鐵板發出『登登登』的聲響，花田一步步走上二樓，那背影顯得孤單，配合著樓梯搖曳的金屬聲，像是一連串嘲笑。
向二樓最左深處走去八木田所說的那間，瞄了一下門牌，上頭寫著『墨田 業平二丁目 7-6-0』。
「0號，呵，最好是會有零號這種門牌。」花田對著這荒謬的設定也只能搖頭笑著。
敲了敲門，花田驚訝竟然才敲三下門就被推開了，門後出現了一排整潔的小鬍子，那排鬍子像把黑色梳子一樣掛在主人的人中。
花田再次說明了來歷，大概是第二次。
對方嗓音低沈，鬍子隨笑容彎曲，眼睛則像蝌蚪，笑不笑一樣瞇著。花田再次在房門前拋出自己的專業，對方竟然也親切的回答：「抱歉讓您到處跑，來，我正是八號房客，把包裹給我吧，應該不用簽收吧。」
對方笑著，伸出的手油亮油亮，掌上有繭，手指關節處也有繭，食指自然地微微翹起。
奇怪的是，站在一旁的花田從他的房間裡聞到一股淡淡的煤油味，是吧？是螺絲還是什麼零件泡在油槽裡的味道。
正當要把包裹交給這個小鬍子時，花田偷偷瞄了一下此人身後的房間，裡頭有柵欄似的東西，天花板有被火燒過的痕跡，柵欄裡與牆上整整齊齊地放滿了槍枝，每枝槍擦的黑亮，最遠的牆壁上好像掛著一個十字架。
花田有些緊張的將手縮了回來，「不好意思，您，真的是八號房客嗎？」
「怎麼了嗎？」
氣氛一下變得有些僵，花田聯想到八木田才講過的話，那是種天生好管閒事的敏銳。
「沒什麼，樓下的那位先生說您會在屋內抽菸，」
「所以？」小鬍子挑起了眉，彎曲的小鬍子向下沉。
「但您看來不像是會在屋內抽菸的人呢？」
「你哪覺得我不抽的？」
花田還是維持禮貌的笑，「您的房間明顯聞得到煤油味，應該是不可能會在這裡面吸煙吧？而且，」花田指那人的手說：「您的手也油油亮亮的，你不但不會在屋內抽菸，我想你根本就是不抽菸的人吧？」
看來神矢是在這個時候露出馬腳了。
小鬍子下巴抬高，要禮物的手懸在空中，冷冷地說：「東西快點給我吧，然後你就可以離開了！」
花田苦笑，誠懇的說：「抱歉，如有冒犯請見諒，我只想知道真正的八號房客是在哪一間？」
那人不回，只道：「你知道怎樣的人死得最快嗎？小子。」
「嗯？」
「自作聰明的人。」
說完，小鬍子的手縮回身後肅殺的房中，再伸回來時，手中多了把小型手槍，剛好掌心大小，槍口立刻對著花田。
「還要再廢話嗎？」小鬍子命令，「可以把包裹給我了嘛？」
這是花田生平第一次親眼看到真槍，退了幾步，心跳加速，突然很想知道老奶奶要他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花田事後回想，當時真的很天真的懷疑對方拿的是假槍，才會不知死活的頂嘴：「有種你就把我給殺了。」
如此逞強的個性不知是否跟長久養成的使命必達的態度有關。
於是小鬍子將槍口壓低，直接朝花田的腳邊開了兩槍示警，這種小槍聲音本來就不大，但不代表它無法殺人，幾聲拍手程度的槍響便讓花田立即跳起了踢踏舞，二樓平整無缺的走廊上飄起白灰。
然而，某種偏執的性格仍在花田心中茁壯，花田直覺，對方沒有意思要朝他開槍的成分很高，不然他連講等下這句廢話的機會都沒有。花田自以為的說：「有種你就直接射我啊，你真要射我的話，就不會只在地上製造個洞了。」
小鬍子不敢置信情勢居然可以顛倒過來。
花田同時將包裹移到身後，一副要用身軀保護自己畢生任務的模樣，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果然還是搞不清楚。
「你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護那個包裹？」
小鬍子男看著花田沒有反應，便將槍往上移，直到花田頭的位置停住，花田驚慌地張開了嘴，卻注意到了神矢的手臂露出了『神愛世...』的刺青，剩下的字則被衣服擋住。
花田冒汗對質著那個槍孔，頓時全世界彷彿就只剩下那個會噴出子彈的洞。
花田這時才了解，真正即將面對死亡的人，是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去思考人生當中還有什麼沒做的，雖然平常的時候花田也不會去思考。
小鬍子男機械式的手臂穩穩地對準了花田，這時蝌蚪般的眼睛在發光，就在花田真以為自己的一條爛命就要這樣結束時，一聲槍響，子彈竟劃過花田頭上，打到了柱子後反彈劃過花田背後的包裹，零點幾秒的時間，花田清晰地聽見了身後包裹劃破的聲音。
原來小鬍子竟朝著自己的房門斜前方的那根生鏽的柱子開槍，那根鐵柱正在花田正後方。
花田連忙把包裹收了回來一看，轉折處真被子彈劃開一條裂縫，但還不到看清裡面的物品的程度，又回頭看向剛被擊發過的那支生鏽鐵柱，原來上頭早已彈痕累累。
小鬍子將槍指著花田手上的包裹，索討他要的東西，「看你是要把包裹給我，還是讓我用槍把它打爛。」
這招直接命中責任至上、使命必達的花田。
「唉，真是沒用，每次都這樣，有槍還制伏不了別人，真的是很浪費，我看你還是別拿槍出來丟人現眼好了。」
忽然不知誰在講話，似乎在嘲笑小鬍子男。
「你閉嘴！」小鬍子兇惡地對著隔壁牆罵，花田困惑看著了小鬍子罵的位置。
同時間，小鬍子隔壁的房門打開了，聲音原來從房內傳來，那是毒山先生的房間。
「先進來吧，別理他，免得他真的把你的包裹打爛，你完美的送貨紀錄就毀了。」那安撫人心的聲音繼續說著。
那是花田第一次聽到如此溫柔沈穩的嗓音，從毒山先生房內傳來，花田形容那聲音就像躺在狂風吹拂的草原上的磐石一樣穩重，使他的慌亂的心像是攀附到一條粗壯的引繩，獲得片刻紓解。
『到底是該逃？還是不該逃？對呀，應該是要逃的。』花田邊退後邊思考著，腦瓜子一秒鐘彷彿轉了七千兩百下。
此時，小鬍子男的從容不見了，再次對著隔壁開啟的房門飆罵：「再講，不怕我連你的頭也打爛，你以為躲在房裡就沒事嗎？」
於是隔壁房內的聲音也連忙道：「快進來吧，再不進來，等到你的包裹被打爛，他也不會在乎你的生命了，到時你要跑都來不及了，到時老奶奶也會很傷心的。」
花田抬起了頭，「他知道老奶奶？」
「我甚至可以跟您說真正的八號房客是哪一位喔！」那聲音又補了一句，原來聲音的主人從開始到現在都在偷聽。
「還不閉嘴！」小鬍子喝斥道。
這時小鬍子直接兩手托著槍，心無雜念地再次舉至花田頂上，高出他頭頂約莫十四公分的位置後，沈默，果真一聲槍響，子彈再次彈開鐵柱，流線進去了隔壁那間昏黃的房間裡，就這麼流暢，漂亮的弧線，讓花田根本看傻了眼，雖然同樣常人稱之為子彈的速度，但花田明顯感受到了那類似弧線的軌跡，慢動作飛颺，彷彿唯獨此人才能創造出來。
雖然明明是要把自己幹掉的殺手，但花田終於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好厲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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