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毒山先生的房內種植著各種美好的花草,是個很細心、很溫柔的一個男人,看他把每盆花草都照顧得生意盎然,搖曳生姿,沒有相當程度與耐心的人是做不到的。

 

還記得花田一進去毒山先生房間,滑過像似壽司店的門簾後,躍入眼簾的竟是滿屋子的植物,綠的讓花田吃驚,室內通透的光線充足且溫柔讓人想要抓取,這裡空氣裡含水,感覺得到所有的植物都在呼吸,忙著吐露芬芳,沒聽見鳥聲,但似乎看到了有蝶在飛。

 

花田一進門就看玄關到那排緋紅、大如碗公的罌粟花,一盆盆欣欣向榮地在跟花田打招呼,歡迎他進來,裡面花蕊在陽光的閃耀下,好似純金般閃耀。

 

還有強而有力的大麻葉,鋸齒狀的邊緣,片片層層疊疊,一叢叢在房間的榻榻米上對著花田呼喊,花田還差點丟臉認錯以為這是楓葉呢;轉頭這邊牆上掛著不少結了果的大花曼陀羅,這面牆有一整條被翻修過的痕跡,然後是牆角好幾株白色夾竹桃在角落虎視眈眈,童話故事中常見的上頭有白點的紅色香菇這邊竟然還有真實版呢。

 

更別說靠近窗戶旁那結實粒粒的古柯,窗外的陽光把紅色的果實照得跟紅寶石一樣,粒粒動人。

 

花田一步步走進房內,有些喘不過氣。還有其他不知名的盆栽,有的像藤,有的像蔓,有的像刺蝟,開著各色的花,爭奇鬥艷,才幾坪大的房間,被佈置得蓊蓊鬱鬱,搞得跟個溫室一樣。

 

重點是,但地上卻始終沒有多餘的泥沙,乾乾淨淨,保持至今。

 

試問,這樣的房客能叫人不喜愛嗎?

 

毒山先生與花田兩人坐在客廳的茶几兩旁,毒山特地為花田準備了提神用的古柯茶,清新的茶香卻被花田懷疑是有毒飲品,因為花田一直懷疑讓他感到呼吸困難的香氣恐怕就是來自於茶內,結果活該,殊不知那香味一直是從自己身後的那盆黑色曼陀羅傳來。

 

「我這的曼陀羅花很多,有黑有白有粉有黃還有紫,空氣中時時刻刻都飄著各種曼陀羅的香,你可知每天都有這些香味陪伴的感覺嗎?」

 

毒山先生的黑襪走進了花田腦瓜子旁:「而我最喜歡的就是剛剛你身後的那盆,他不但是曼陀羅當中最高貴的,也非常稀有,這一陣子也是它的香氣最濃,若不是怕中毒,我真想每天都靠近它多吸幾口。」

 

毒山在空中手指比呀比的,陶醉的像在品嘗極品佳釀。

 

「你知道每朵曼陀羅花都有個故事嗎?特別是黑色曼陀羅,傳說每株黑色曼陀羅裡都住著一個精靈,他們可以幫你實現願望,只不過,需要滿足一個條件,」毒山先生看了一眼榻榻米:「那就是人的鮮血,只要用人的血來灌溉,精靈們就可以幫你實現願望,因為它們想要的就是這種炙熱而又充滿致命的味道,不過放心,我一次不會灌溉太多的。」

 

在花田像烏龜趴在地上時,早已習慣花香的毒山先生,品著茶站在花田的腦瓜子旁,像個老師一樣仔細介紹了黑色曼陀羅,那態度誠摯又認真。

 

這就是自以為是,其實整間房間一直都瀰漫著各種曼陀羅花香,而古柯茶就是要去毒用的,所以我從不進毒山先生的房間。

 

「怎麼一個喜歡花花草草的人,性格如此嫉世憤俗呢?」花田問。

 

長谷川小姐壓低著聲音說:「聽說毒山先生以前是東京大學的教授,專門在教藥物方面的知識,後來還進修化工,好像是因為在課堂上被自以為是的學生羞辱,結果就把該名學生迷昏,用毒控制甚至囚禁長達一年,後來東窗事發才被逮補,之前好不容易假釋出獄後,才搬到這的,是個敏感又自傲的人。」

 

「原來如此啊!」花田撫著胸膛,再次慶幸自己能夠逃出製毒首腦的房間。

 

長谷川注意到了花田手上默默拿著的小筆記本良久。

 

「啊啊,是要簽名嗎?!不好意思。」

 

長谷川連忙把煙捻熄,彈向遠方那個棕色小土堆,彈飛的菸頭距離那土堆太遠,如同其他菸蒂一樣墜落,成為土堆前的菸蒂堆中其中一根,花田看著遠方那棕色小土堆像是埋了什麼。

 

擦了擦手,長谷川親切地接過了花田的小筆記本,還有那隻印有快遞公司標誌的筆,熟練得根本是明星才有的專業。

 

『長谷川小姐的手好白!』花田心想。在等待簽名時,花田靦腆又自動地掏出了手機,像隻小狗一樣興奮地在一旁,等到長谷川簽完名,長谷川小姐竟又主動地把身體靠進了花田,花田立即感動的感謝長谷川的知書達禮,舉起發抖的手機,對著比著YA的長谷川小姐,害羞的替兩人拍照。

 

「起——司!」

 

『沒想到長谷川還順勢地將頭靠在肩膀上,那體香更濃郁了。』

 

「可別拍到香菸喔!」拍完,長谷川小姐故意繃著臉檢視照片說。

 

話說,這地上都是煙蒂,不知是不是都是長谷川小姐抽的。

 

老舊的公寓在後方走幾步是面沙土牆,牆後是之前看過的房舍,房舍後是拔地而起的高樓,鵝黃色系的磁磚色調不一的包住整棟大樓,再後面還有氣勢磅礡的玻璃樓面、一塵不染,每個隨時都像全新的,與土牆內這棟背面看來像鬼屋的公寓有著天壤之別,視覺的落差更使得這牆薄弱的不堪一擊。

 

望這些後現代主義的線條設計充斥的高級住宅,每層樓都住著怎樣的人?花田不只一次想像過,住在這邊的人的仕紳階級,有著怎樣的收入,過著怎樣的生活,透過自己手上的包裹想像,收件人與寄件人的名字、大樓的守衛、管理員,不只一次的猜測然後印證,那是一種因不了解而感到羨慕的可悲心態。

 

無奈人生總有意外,再怎麼猜想,也絕對想不到這邊有棟如此的公寓,還有這棟公寓裡的這些大咖們。

 

簽完名後,長谷川把小筆記本還給了花田,指著上面的名字說:「原來你叫花田啊。」

 

花田喜憨的看著自己與偶像合照,螢幕擦了又擦,等到對方出聲了才回神。

 

「跟那本有名的漫畫裡的主人公一樣的姓嗎。」

 

「哈?喔對,是的。」

 

長谷川又點了一根菸,帥氣地說:「花田先生是從哪部作品認識我的呢?」

 

花田想了想,「嗯...,早期的那部,『橘色天空』吧。」

 

說到這,不禁讓人想起同部戲劇中的男主角,叫什麼...,很少見的姓。

 

長谷川驚訝地轉過身來,俏麗的長髮揚起,「啊哈!原來花田先生喜歡啞巴啊?」

 

花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長谷川笑著,又馬上做了個手在嘴前扇了扇的手勢,「開玩笑的,這種話只能私下說,要是給記者聽到就不好了。」

 

「嗯嗯,可怕的記者。」花田點頭附和,又說:「長谷川小姐,在那齣劇裡,演得很好。」

 

長谷川看著花田,無腦粉絲的臉。

 

「就是因為說不出話,劇中長谷川小姐的眼神、表情,才會顯得令人格外注目。」花田說。

 

「可是我在裡面很野蠻欸,花田君喜歡這種類型的女生?」長谷川吐著煙。

 

那雙銅鈴般的大眼,看得花田心花怒放,花田根本想直接說:『就是喜歡妳這種野蠻任性的個性啊。』但最後還是說:「也是啦,女人還是溫柔點比較好,那樣有點可怕,希望私底下不會是這樣。」

 

長谷川捶了一下花田胸口,花田笑著咳了幾聲。

 

「不過私底下的我,應該跟電視上差很多吧?」長谷川咬著下唇。

 

「這不一定,每個人私底下都有屬於自己的一面,藝人也不意外,我知道螢幕上的形象大多都只是為了迎合觀眾的,真是辛苦您了。」

 

花田鞠了一個躬。

 

「哇,很會講話喔。」長谷川笑顏逐開,露出那有點兔牙的齒,拍拍花田的頭,像姊姊親愛著弟弟,近距離的嗔笑。

 

花田翻開了筆記本,看著上頭漂亮地簽著『長谷川瀨美』,旁邊竟還多了的一個新名字。

 

『手取寬光?』花田納悶的念著。

 

「那是我的本名喔,我只在我高興的時候才會讓人知道,」長谷川對花田眨了一隻眼,「怎樣,很男性化吧,基本上經紀公司是不太准許我提這個名字的,所以幾乎沒什麼人知道,感覺花田君不錯,所以才順便簽了這個名字。」

 

長谷川伸個懶腰望了望花田,「花田君喜歡這名字嗎?」

 

還沒回答,那些新聞畫面又跑進了花田的腦海,花田又想起了長谷川的醜聞。之前有關藝人多次在超商及賣場順手牽羊而上社會新聞的報導,新聞主角長谷川小姐,最後只在記者會上鞠躬道歉之後,宣稱那是為了訓練演技。

 

之後便是長谷川轟動的不倫新聞。

 

緋聞對象就是『橙色天空』該劇的男演員,當時已經是位有婦之夫,算是個頗有名氣的實力派,不過花田沒興趣。雖然兩人至始至終都矢口否認交往,但對方的老婆都已出來喊話了,聲明希望長谷川不要再介入別人家庭,不斷重申家庭是維繫社會秩序的最小單位,由於長谷川有不少前科,所以社會的意見普遍認為長谷川行為越矩,該人妻講的是真的。

 

而電視機面前的觀眾都清楚男演員承受不了老婆一直以來的各種壓力;於是最後,那個實力派男演員搬家了,據說是一聲不響的提著行李離開,獨留她老婆一人獨守空閨,兩人未生子,最多只剩一張擺在桌上的紙條,上面寫著:

 

『戀愛在安定中滅亡,在不安中昇華。』

 

這場戰局看起來似乎是長谷川小姐獲勝了。

 

隨後,長谷川瀨美成爲眾矢之的,三個月前花田路過銀座的巨型電視牆上看到上頭,盡是太太雙眼隱忍著淚的模樣,相機的鎂光燈不斷的在夫人的臉上閃爍,檯面下,死忠粉絲與保守派人士也不停在網路上相互攻訐,好不熱鬧當時。

 

狗仔們全天守候在長谷川瀨美的高級公寓的大樓門口,快門捕捉男演員、最好長谷川與男演員一起出雙入對的畫面,豈知,從頭到尾卻什麼都沒等到,他們待在高級公寓對面的大樓,拿著長鏡頭部隊俗稱的「大砲」,以接近侵犯個人隱私捕捉,卻從不見長谷川瀨美的房門被打開過的那剎。該不會就從男演員搬家的那日,長谷川瀨美也搬家了?打電話到到經紀公司探聽,公司則是拒絕做任何回應。

 

奇妙的是,長谷川瀨美的人氣卻因此變好了,代言的廣告量,在這一陣子達到了高峰,甚至傳言連四個月後即將舉行的倫敦奧運、日本代表團的加油廣告都會有她的身影。

 

直到二個月前入口網站上的焦點新聞傳出了男演員失蹤的消息。

 

新聞報導寫著說是什麼原本還能接通的手機,卻突然從此空號了,不但男演員周圍的工作同事都說好久沒看見,經紀公司更是聯絡不到本人,不知對方現在是什麼情況。

 

誇張的是,連長谷川瀨美本人也說與這位男優很久之前就沒在見面了。

 

一瞬間,網路上的撻伐聲浪四起,影片上鏡頭前男演員的太太更是要哭又要隱忍,像似在對誰哀求,殘苦的媒體鎂光燈一次又一次持續在人妻臉上閃爍,但無論怎麼默默的流淚或宣洩或鞠躬,這位男演員就是無法再出現了。這位男優的太太似乎真的永遠聯絡不上自己的先生了。

 

花田想不到,看戲的社會大眾也想不到,竟然是以失蹤多日做為這場可笑鬧劇的句點。

 

從八卦新聞變成社會案件,也算是史上頭一遭,經過一連串訊問,長谷川瀨美在經紀人與公司的保護下,因無任何嫌疑,被警方請回。長谷川在鏡頭經過時也流了淚,強調這位男演員也是她很重要的朋友,由衷地希望警方也能早日將人找到,由於長谷川瀨美的形象還是引起過多的爭議,其演藝事業終於在最高峰時反轉,人氣急遽下滑,從此在螢光幕消失了好一陣子。

 

時間過得飛快,隨著晴空塔的完工,世人引頸期盼這座白色發光破紀錄地標正式啟用,早己沖淡了這件曾經的八卦頭條,而事件的當事人此刻優雅地站在花田面前。

 

長谷川知道花田知道這件事,花田也知道長谷川知道自己知道這件事,但只有真正的無腦粉絲才會在這時提起。

 

『想必那位男演員應該知道手取寬光這個名字吧?』花田認真的看著筆記本上那個名字心想。

 

「所以花田君不喜歡囉?」

 

「喜歡,當然喜歡!」 花田暗自握拳。

 

長谷川甜蜜的笑著。

 

花田每次事後回想,也許在第一次的粉絲見面會會失敗,並不是他自己講話白目,而是在長谷川小姐把他攆走之前,那副嘴臉已不是電視上演戲的長谷川瀨美了,是手取寬光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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