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５
又有一人中彈了。
正常來說，此刻的楊總應該是在家裡看著全球財經雜誌與股市新聞，配著他最愛的柑橘茶，預測下一波景氣復甦的起點，或者陪著外頭沒有名份的「女朋友」在床上一起吃著滑稽的日本料理。
但此刻，楊總卻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不發一語，因為他不想浪費力氣說話，但他還是默默掙扎著，手上的陀飛輪名表，發著藍光，不停搖轉，其實如果還有零點五秒的時間，他應該還來得及反應，在那開門的瞬間。
「楊總經理真是抱歉，我搞錯了，您剛剛的訪客不是楊董也，」李秘書的聲音。
門後面這位長得跟楊總經理完全一模一樣的男子，同樣也穿著一整套駝色亞麻西裝，很高級的那種，帶著黑色皮手套，右手拿著一把裝有滅音器的大槍，黑色槍管朝上，左手拿著粉紅色手機，手機掛著哈囉凱蒂的吊飾，發出跟電話分機裡的秘書一模一樣嬌柔的聲音，對著向後倒下的楊總經理說著：「不好意思，你太硬了，弄得某人好痛。」
「你講話有必要這麼曖昧嗎？」聲音從「假楊總」的背後傳出。
一位金髮藍眼睛的外國男子此刻突然從殺手的背後信步走了出來，像影子般，對著拿著槍的「楊總」說。
楊總一看便知這個年輕外國人是誰，心中暗暗發寒。
楊總早該想到這個時刻李秘書早該下班，這麼晚了楊董也不會沒事跑來找他，還在回想前幾分鐘按下分機按鈕的那一秒，此刻液體又開始再襯衫最底下慢慢浮動，楊總真是後悔不已。
「楊總晚安，胸口疼嗎？」金髮碧眼的外國人欠了欠身，虛偽稱道。
「上次我看到一個這樣一模一樣死法的人，在我面前，大概，掙扎了八分鐘吧，然後就死了，那表情真是棒極了，難以形容，」外國人操著一口流利中文，搓著雙手，得意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楊總說：「楊總經理，您知道我一直很佩服你的工作能力，正如您的父親一樣，很有效率，所以，我很期待一個擁有企業強人般的身體的人，心臟中彈後到底可以撐多久。」
「其實這是肺部中彈，」後面的人用秘書的聲音偷偷補充道。
「呃？」外國人遲疑了一下：「我是不說要心臟？」
外國男子在胸前比了個手槍的手勢疑問道。
「是你說要他痛苦的死去的，」假楊總雙手攤開，粉紅色哈囉凱蒂搖晃，看著外國人，繼續用秘書的聲音說：「肺部中彈的人會在失血的痛苦中慢慢窒息死去，你不想在他臨死前盡情的欣賞他缺氧的表情，很精采喔？」
「喔～，」外國人捶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說：「你這個變態，嘿嘿我喜歡。」
楊總在地上瞪著大眼說：「你…你這個雜種，拼…拼不過人家就用這種下…三爛的…手段，卑鄙，」吐完血後楊總又將眼神移往外國人後面那個自己的分身，額頭一顆斗大汗珠冒出，喘息的說：「你…你這個死人妖，假扮成…我的樣子，難怪你可以帶…帶這個小雜種上來，秘書的聲音…很像啊，」
後面拿槍的男子，正在換子彈，聽到楊總講到「死人妖」三字時，挑了一下眉。
總經理辦公室內沒有任何一台監視綠影器，保全警衛完全不知樓上正在上演的戲碼，唯一的可以通知樓下警衛的方法就只有按下桌上的分機，或弄出一點聲響，但一切都非常安靜，楊總應該是死定了。
微微伸長了手，楊總看向自己的辦公桌，他很不甘心。
跟著父親打拼這麼多年，他從來不喊辛苦，總公司現在所處的這棟大樓有一半幾乎可以說是他的，連外國新設的廠也是他自己親自去監工的，做事總是盡力而為又不居功的楊總，與父親一直有著絕佳的默契，雖說是父子，但實際上情感卻更像兄弟，在事業上拓展版圖可以說是一路艱辛卻從不感到孤單，楊總也自豪的認為世上應該再也找不到像自己與楊董關係這般要好的父子了。
所以如果他要死去，他很不甘心。他沒什麼可以送爸爸，看著桌上那份合併計畫案，他可是埋頭苦幹了好一陣子，為的就是要再下個月十號在父親的生日宴會上當作送給父親的大禮，那份價值三十億的合併計畫案，在完成的這一刻，竟沒能親手交給父親，恐怕這成了楊總今生的最大遺憾。
陀飛輪不斷轉動，仍不停歇，發著藍光的手錶鏡面內古銅色的時針早已指向十點，而分針卻還再九點五十九分徘徊不前。
「想要合併我們公司嗎，」外國人終於流露出本性凶狠的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麼主意啊？你說合併就合併？吞了那麼多家還不夠喔，連我們最後一家也想要吞掉？」
其實很帥的外國人看著楊總，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說道：「我知道這陣子你埋頭苦幹很久了，你的秘書都跟我說了，真是辛苦你了，我最敬佩的楊總，不過現在，這份計畫案，我想你應該用不著了，交給我，我來幫你實行。」
看來這個生日禮物的對象是別人的爸爸了。
正當外國人要跨足前去辦公桌上拿取那份計畫案時，殺手手中的黑色的大槍竟從他後腦杓旁緩緩落下。
然後「咻」的一聲，外國人的腦漿便隨著腦內膜的鮮紅血球，像迷你煙火般，噴射出腦殼，同樣也是很小聲的，噴射。外國少東大約只了遲疑零點一秒，還來不及轉頭，脖子就歪了一邊，太陽穴長了一個沾著血的黑洞。外國人的藍色雙眼開始黯淡，血漿噴灑當場，倒在楊總面前，弄髒了辦公室的地板。
楊總再度一臉無法解釋的樣子，身體嚇得無法動彈。
「別太傷心。」殺手此刻又換了一種聲音，是晚間新聞主播的聲音，一位白臉小生，最近還蠻有名的。
「我想，新聞題材應該就是：某外商公司少東，因服用過多刺激性藥物，導致精神混亂，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手持自衛用的手槍，槍殺了某某集團的總經理後，並往自己太陽穴開槍自殺，當場死亡。」殺手開心的說著，手指在空中比劃，表情像是品嘗美味一般：「嗯嗯，真是太棒了。」
楊總這時才想到自己身上的PDA手機，但要尋找，也已太晚。
「其實，今晚我接了兩個case，」冷冷說完，殺手再度把槍舉起，對準了倒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眉心，準備再給楊總最後致命的一擊。
這個黑夜看不到星星，大樓頂樓黑風呼呼大吹，把千夜子的長髮吹的意亂情迷，千夜子摀著口，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如何？重頭戲好看嗎？」戴維問著。
千夜子摀著口，微微含著淚，看著自己公司裡最高層的老闆就這樣，腦袋被人用子彈一槍貫穿，血灑辦公室後，應聲倒地，雙眼睜得大大的，雖然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但千夜子知道這是場謀殺。
站在千夜子背後，戴維蠻不在乎的看著，靠在屋頂的漆黑牆壁上，雙手交叉。
淡淡月光，看不到身影的兩人，頂樓樓面此刻一片荒涼。
(to be continued...)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