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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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就是改變一個逆天少年的力量?』花田隱藏不住自己的反應。

 

花田嚐了一口糖醋鵪鶉肉,登時驚為天人,馬上又夾了一塊叉燒兔肉送進嘴裡,滋味更是好到連說話都覺得浪費,沒想到一個人有沒有才華給別人的觀感可以差這麼多。

 

「味道還不錯吧,還合你的口味吧?」赤鰤知道他得逞了。

 

「嗯,還不錯!」花田嘴裡咬著飯菜勉強回應。

 

第一次跟『曾經的連續殺人犯』同桌吃飯, 對於不可跨越的界線自己還是違反了。

 

果然身體還是比較誠實的。

 

花田驚訝地受著赤鰤熱情的招待,對於對方為何能如款待好友一般對待一個剛見面的,莫非是年紀?

 

花田知道自己還年輕,有許多不趕時間的夢想可以拿來說嘴,常思考所謂理想生活不過就是能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被別人的價值觀約束,同時又能自得其樂,不是嗎?

 

如同現在這棟建築物,知識越來越蓬勃無阻,人性少見的一面就越無比奔放,或許這是先進國家必須存在的原罪,眼前這些走在路上看去根本與常人無異的房客對於花田來說或許算是符合花田定義中的理想生活,那跟年齡無關,花田不屑那些所謂安身自保的退休,忽然後悔自己闖進了這個『收容所』。

 

花田想起了烈火之湯的老奶奶的煩惱了。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到這呢,你是來送貨的嗎?」赤鰤看著花田身上的制服,還有旁邊的包裹,還好有赤鰤順便幫他撿回,兩人第一次相遇花田時就已是八木田拳下的沙包了。

 

於是花田只好又將來歷解釋一遍,不知是第幾次了。

 

「所以,您認識八號房客嗎?」有了剛剛長谷川的經驗,花田避重就輕的問。

 

「我聽過,但從我搬進來的時候,他好像就已經搬走了。」

 

「什麼?可是長谷川小姐說你是這邊最早搬進來的?」又是一個花田不知該不該相信的答案,花田吃著兔肉與配著魚湯,對於魚肉還是不忍嘗試。

 

「那個女人,從裡到外都假的,她講的話能信?你不是跟她相處過了,你沒有這樣感覺?」赤鰤輕蔑的笑。

 

花田反倒是想:『這裡有人講的話是真實的嗎?』

 

「長谷川小姐是..,三個月前搬進來的吧。」花田問。

 

「不,兩個月前,你應該也是她的粉絲吧。」

 

花田乾笑,「曾經是的。」

 

「跟八木田一樣蠢。」赤鰤不客氣地給予評論。

 

花田徹底地被輕視。

 

花田聞到赤鰤身上有沐浴乳的香味,幸好嗅覺還沒被毀損。

 

「你打獵的山上有溫泉嗎?」花田看著赤鰤紅潤的臉頰問。

 

「當然沒有,怎麼這樣問?」

 

「那有山中應該有冷泉或小溪之類的吧?」

 

「沒錯!你怎麼知道?你去過我打獵的山?」

 

「不知,我只是想知道冬天在山上洗澡應該很痛苦吧。」花田笑。

 

赤鰤驚訝的地看著花田,「還沒到冬天,但我有點煩惱。」

 

『看來終於有人不說謊了。』花田欣慰著。

 

「可以試試外面那條街上有名的澡堂啊,不但乾淨,溫度可是都掌控的非常到位,非常的舒服呢。」

 

「那家我知道,」赤鰤頓了一下,「但,我能去嗎?我一去不就馬上被認出來了?」

 

赤鰤這時聞了聞自己的衣領與手臂,「喔——,你聞到了我身上沐浴乳的香味了。」

 

花田笑道:「因為浴室擺了鯊魚嗎?」

 

這番快速的聯想讓赤鰤驚訝了一下。

 

「還有那隻鱷魚啊,畢竟不知道怎麼處裡嘛。」

 

花田看著乳白色湯汁,推理著,想著從頭到尾的情況,擠出了一個問題:「那身為一個廚師,赤鰤先生你覺得廚師能抽菸嗎?」

 

「當然不能!身為一個品質最良好的廚師、一個追求完美的廚師,不但不該抽菸,周圍也不准有一丁點煙味。」

 

「因為浴室老是有煙味?」

 

赤鰤詫異的神情再度閃過臉龐。

 

赤鰤說:「也不全然是啦,之前這的瓦斯有時會漏氣,你知道的嘛,這公寓已經很老舊了,所以如果還抽菸的話,豈不是很危險?」

 

花田笑了:「那這樣要煮菜的話就不危險嗎?」

 

「所以我後來乾脆就把這邊的瓦斯給停掉了啊,自己去買桶裝瓦斯了。」

 

「畢竟還是想要煮菜啊。」赤鰤搔著頭,指著自己,「只有我的房間才會這樣啦,房東說是常常用到廚房的關係吧。」

 

「你說只有你的房間才會瓦斯漏氣?」

 

花田記得好像室內連桶裝瓦斯的影子都不曾看到過。

 

「所以其他人都不煮飯囉?」花田問。

 

「沒錯,這邊只有我一個。」

 

「但這裡不是室內嚴禁吸菸的嗎?怎麼浴室還會聞到煙味呢?」

 

赤鰤聳著肩,無可奈何地去了冰箱那拿一罐啤酒,『啪嚓』拉開拉環,一大口喝了下去,罐身上沾有一絲動物的血,喉音濕潤的回答:「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房東其實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啊。」

 

赤鰤喝了酒後,有點不耐煩的低頭把菜清空,花田感到有座高牆築起,於是自然地換了個話題。

 

「對了,我一直好奇這飯,好香啊,有說不出來的清香,不太像米香。」花田瞧著碗中的粒粒白米,夾了一口,裝模作樣的細細品嘗。

 

「喔,是昆布,我煮的時候連昆布一起下去煮,還加了點柴魚高湯,柴魚片是現刨的。」

 

「哇,」花田對赤鰤做出景仰的動作,「要這麼講究?對了還有,我聽說野生的鵪鶉沒那麼好抓?」

 

「嗯,沒錯,是不太好抓,要很有耐心哪。」

 

「聽說槍法要很準喔,第一次沒中,以後就再也別想抓到他們了,因為他們就不會出現在那個地方了?」

 

「真的是這樣,每次說到這,我都忍不住想說,神矢先生真的是很好的老師,又厲害,幾乎跟神一樣了。」

 

花田想起有間隔的柵欄裡,那排整齊黑亮的步槍,說:「他的房間應該像是個軍火庫吧。」

 

「不,我沒去過他房間,倒是他什麼槍都有,真奇妙,有時還會聽到他在唱誦福音歌曲。」赤鰤又喝了幾口酒。

 

「喔?」

 

花田想起了神矢手上不經意露出的那個刺青還有牆上的十字架。如果這刺青是一對的,右手刺的是『神愛世人』,那左手上刺的會是什麼呢?『願你安息?』,還是『天國近了?』

 

「他是該不會個傳教士吧?」花田狐疑的說。

 

「是嗎?」赤鰤笑了出來,「有可能喔,那他信的應該是死神。」

 

「那他可以去拉保險喔。」花田終於也輕鬆地笑了。

 

花田的戒心放下,兩人的笑聲,潤滑了在場的一切,也有可能是因為酒意助興,赤鰤又去拿了一罐,問花田要不要,花田仍然婉拒。

 

「我感覺神矢先生是個不錯的人,他應該是這裡人緣最好的吧?」花田說。

 

「沒錯哪,他在這沒樹立什麼敵人,難得跟每個人都相處得都不錯。」

 

「該不會在這大家彼此都看對方不太順眼?」

 

「我看彼此都已經累積不少心結了吧。」赤鰤將空罐捏扁,雙頰泛起淡淡的紅。

 

「那麼赤鰤先生,您是幾號呢?」花田問。

 

「啊?」赤鰤遲了幾秒,沒聽懂花田的意思。

 

「我說,那您是幾號房客呢?」

 

「嗯,我是二號。」

 

然後花田拿著筷子在桌上點了幾下,畫了個抽象的位置,如同算著什麼邏輯習題,像似想到了什麼。

 

「哎,我說,桌子很髒,你不要這樣點來點去的好不好。」赤鰤打斷花田的思緒。

 

「啊,不好意思。」花田收起了筷子,赤鰤還是幫他換雙新的。

 

這時花田又說:「這邊隔音效果應該很差吧?」

 

「沒錯,誇張到有時晚上都感覺好像隔壁的人就在你旁邊一樣。」

 

「耶——,好不舒服啊,那種感覺。」

 

「就是啊。」赤鰤看了身後薄薄的牆壁一眼。

 

「該不會是一些男歡女愛的聲音?」花田試探問。

 

「那倒沒有。」

 

花田看著房間,完好如初,沒什翻修的痕跡,窗戶也是維持一貫的老舊。

 

話鋒一轉,花田還是回歸正題:「那八號房客的人緣好嗎?」

 

赤鰤忍不住打了個飽嗝,裡頭有酒氣,撇下了嘴角,「不太好,他脾氣暴躁,很難有人跟他處得好的。」

 

「但其實人還不錯。」赤鰤帶有幾分醉意自言自語的說。

 

「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赤鰤又馬上閉口,又喝下一罐啤酒。

 

花田瞇起了眼,知道他已微醺。

 

「如果,我說如果,」花田假設性的說:「你的鄰居抽菸,有煙味又有噪音,你抗議無效,只能忍受,積年累月下來,等到你忍不住的時候,你會怎樣?」

 

赤鰤很平常的開玩笑說:「我會把他給殺了。」

 

在日本的社會案件中,有不少因為實在忍受不了鄰居,無論是噪音還是生活習慣的,將鄰居處以私刑的案例,最近更是時有所聞。

 

花田仿佛看到當初新聞報導時,電視機上那張駭人的面容。

 

「那再如果,如果時光重來一遍,你還會再犯下,淺草站這種無差別瘋狂殺人的舉動嗎?」

 

「不會了。」赤鰤坦然,回答得毫不生疏,似乎已練習過百遍。

 

花田看著赤鰤勉強稱得上後悔的態度,再次忍住想好好揍對方一拳的心情,那自以為正義的拳頭,即使對方曾經是幫自己療傷的人。

 

花田試著說服自己,這至少已經是表現出自我慚愧的最大幅度了。

 

最後花田也吃飽了,這種不知不覺就吃了三碗飯加上菜肴幾乎一掃而空的結尾,無非對廚師是最大的稱讚,盤上剩幾根鵪鶉還是青蛙腿骨連著肉和醬汁,湯鍋幾乎見底,惟有那個沾了血、水珠已消退的啤酒花田不想碰。

 

『看來世上真的沒有絕對壞人與好人啊,也沒有永遠的罪犯啊。』花田看著滿地血跡斑斑,心有所感的想著。

 

花田心想這個赤鰤,或昔日的宗隆純一郎,人品還不壞,是改過自新了被誤解了?但去年那日發生的5死22傷卻是實實在在存在過的事實。

 

正當赤鰤決定要講出神矢的秘密時,突然『咚轟』一聲巨響,從外面傳來巨大的爆炸聲,聲音貫穿兩人的耳朵,地板傳來些微震動,赤鰤的話被蓋了過去,爆炸聲打斷了赤鰤與花田兩人的熱絡,兩人嚇了一跳,彼此失焦,赤鰤急忙出門查看。

 

白煙飄向公寓,赤鰤隔著煙霧朝爆炸聲望去,硝煙像膨脹的棉花一朵朵升至天空,公寓前方那片石子空地一層土像被鏟起,傾斜的煙幕團團上升,彷若空襲。

 

「打仗了?」

 

赤鰤注意著白煙升起的位置,灰煙深處隱約躺著一個肢體歪斜的人,暗紅的液體汩汩流出,飛濺的泥沙上散落著零零點點被炸飛的用具,赤鰤登時醉意全消,從這景象中,赤鰤似乎確認了什麼。

 

「怎麼會這樣?」花田在赤鰤後頭,看到那景象就在不久前自己才剛被狠狠揍過的位置旁,可怕的景象彷彿地表掛彩,花田按著腦門,手指陷入髮中,臉上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懊悔。

 

轉頭時,赤鰤已一股腦兒的衝向樓梯。

 

「這,是中二嗎?」赤鰤不停的喊著,「是中二被炸死了嗎??」

 

花田跟在後頭,這時毒山先生與神矢先生的房門跟著打開,兩人走了出來,赤鰤差點撞到了走出來的毒山。

 

「這不是花田君啊,你怎麼在這啊,」看到了久違的花田,毒山含怨的微笑說:「剛怎麼一聲不響的就走了呢?。

 

「不用怕他,他現在奈何不你了。」神矢先生依然自信的在後面雙手抱胸,黑色梳子般的鬍子正一角上揚,毒山瞪了神矢一眼。

 

收到來自神矢的自信,花田從毒山先生的視線下逃離,跟著奔下一樓。

 

「哎呀,花田君,你那形影不離的包裹呢?」在經過毒山先生時,毒山先生突然喊住了花田。

 

當下花田終於徹底瞭解了老奶奶要他送這個包裹的目的了。

 

而這趟任務,花田算是失敗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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