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登登登登』樓梯的踏板發出聲音,赤鰤扶著手把,倉皇下樓。

 

一樓的窗戶有龜裂,撿起了窗戶旁的橡皮擦,赤鰤望向那塊被血染紅的石礫,想像著爆炸的威力。

 

「這是中二的橡皮擦。」赤鰤說著,花田看著。

 

握緊橡皮擦,赤鰤快步朝爆炸中心奔去,暗自祈禱著,千萬不要是中二。

 

望向赤鰤步入煙幕的背影,花田知道那橡皮擦是素描專用的。

 

緩步靠進空地,地上有些零錢、發票,再往前,更多的是四散的畫筆、鉛筆、沾水筆甚至炭筆,以煙幕為中心,飛了十公尺左右,最後是一個裝了這些畫具袋子,袋子上蓋了一層沙,花田看到裡面還滑出了一個菸盒。

 

花田無奈的嘆了口氣,「早知道一開始就把包裹隨便交給一個人,直接說『這是給八號房客的!』再直接一走了之就好了,為什麼老是要給自己找麻煩呢?」

 

或許花田早應該發現凡事追根究柢,最終苦了自己不說,還倒楣苦了別人。

 

有些沙粒被裹得越濕黏,花田仔細的搜尋著地面,終於找到了那個他在二樓就注意到的碎片,混在散亂的碎石與幾根手指之間。

 

那個像似某種電器用品的外殼碎片,上頭有暗紅色的潑痕,花田彎下腰,盡量克制住發抖的手拾起,上頭的溫度讓花田當下認知到爆炸的瞬間溫度有多高,高到讓碎片上的血液瞬間凝固,結成一片潑墨,但花田轉動著碎片觀察,在暗紅之下,果真如花田所料,上面有著跟記憶中一樣的號碼。

 

沙沙沙,有人靠近花田。

 

「你這個渾帳,你看你,你把瀨美小姐給炸死了!」

 

又是那個熟悉又令人厭惡的聲音,但比起半個小時前,對於此人,花田此刻卻已變成憐惜。八木田又不知道從哪,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對著花田咆嘯。

 

那個支撐著巨大身體的腳步踩著小石子相互推擠出沙沙沙地聲音,一步步向前,花田聽到身後那支焦黑的沾水筆被踩碎,花田抬起了頭,八木田遮住了頂頭的陽光,高大的身軀成了剪影。

 

『可惜被炸的不是你,免得你那一身緊身黃色體育服,一直在汙辱我的偶像!』花田心想,起身放心直視八木田,注意到他頭頂的傷口也包好了。

 

「你這渾帳,我說你把瀨美小姐給炸死了你有沒有聽...,」

 

一接觸到花田的雙眼,八木田又止住了,內心像個漏氣的球,不知為何,再也充不飽原先那股氣勢。

 

「就算全世界的人來跟我說長谷川小姐被炸死了我都信,獨獨你來跟我說就絕對不可能會相信,」花田用囂張遮掩他的傷痕下的怯懦。

 

「長谷川小姐被炸,你會這麼冷靜?」

 

灰燼慢慢降落,兩人腳邊的白石子與剛產生的紅石子,鮮豔的對比令人窒息,公寓為背景,花田指著地上一只被炸翻的黑布鞋說:「你覺得這是長谷川小姐會穿的鞋子嗎?」

 

八木田只看得到地上被炸翻的衣物、畫筆與零錢,裝模作樣思考的神情讓人感到虛偽,但那虛偽的姿態這時卻變得有些柔韌,還是說柔和,還帶著某種一絲的嬌羞,花田看著他下巴,感覺得到他要說什麼。

 

花田還記得剛剛那停在空中的拳頭。

 

「你打從心底喜歡長谷川小姐,是嗎?」花田投機的問。

 

「她這麼有魅力,這裡誰不喜歡她。」八木田悻悻然地回。

 

「如果你那麼喜歡長谷川小姐,幹嘛不去追求?」

 

八木田不語,微微扭著身子。

 

「是你又害怕他知道你的秘密?」

 

「啊,什麼秘密?」

 

花田被八木田認真的眼神給稍微嚇到了。

 

於是花田也低下頭說:「其實,我也喜歡長谷川小姐。」

 

這句話明顯已不再與花田的真心相符,這話是花田故意講給八木田聽的,終於他也開始說謊了。

 

「什麼?」八木田果然激動了起來,「我就知道,但你根本配不上她。」

 

那份嬌嗔的激動與先前判若兩人,花田越來越不舒服。

 

「但,長谷川小姐應該也不會喜歡有暴力前科的人吧,」花田回嘴。

 

八木田倏地瞪了一下,「哼」的一聲,「別傻了,對她,我怎麼可能捨得動手。」

 

花田調侃著,「就算她,嘲笑你那不清不楚的性別?」

 

八木田的自卑感又爬上了身體。

 

「不怕,房東已經幫我做好心理建設了,要先作男生,好好觀察對方、跟對方先做好朋友,了解彼此的觀念後,才決定要不要下一步,這樣才不會對彼此造成傷害。」八木田含蓄地說。

 

『都要吐了,根本都是你在傷害人家吧。』花田心想。

 

那柔媚的症狀越來越明顯,從指尖到眉稍,像幫八木田換了一層皮一樣,說實話,我看八木田也壓抑夠久了,與花田初次見面到現在,八木田不知道暗示過幾次,花田有幸,不然敲門門打開的當下他就應該嗝屁了,有道是人究竟是不能只用一種角度生存的,赤鰤的那些飯菜現在在花田的食道內漫舞。

 

「我大概知道你的前任愛人還是什麼的為什麼要離開你了。」

 

花田嘆了口氣,說:「你應該一直覺得,都徹底沒人暸解你吧,因為,你根本就還沒有讓你老婆還是你女友清楚的知道你是個同性戀還是雙性戀什麼的啊。」

 

「然後你又忍受不了別人、尤其是自己老婆的批評,可是你知道你這樣是很容易被別人當作是變態的,結果別人誤解你你就直接動手打人,也不想說先好好解釋,你知不知道被你揍的那些人很冤枉,這根本沒什麼的,但是被你揍的那些人可是女生欸!加上你又那麼容易吃醋,」

 

花田的那些滔滔不絕是自以為充滿憐惜或關心的態度去說的。

 

但秉持著關心或同情的羞辱才是有等級能夠傷到臟腑的。

 

花田將手在胸前比了一個乂乂的手勢,「你可不能這麼容易就吃醋喔,我想長谷川小姐也一定不會喜歡一個控制慾太強的人。」

 

八木田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指掩著嘴唇,還覺得花田說得有道裡,但此刻不知為何,他只想把花田的鼻梁揍成茄子。

 

花田說:「所以你不一定要追到長谷川啊,如果能你跟她能成為無話不談的姊妹,那這樣到最後變得比情人還要更親密也說不定呢?」

 

「還是你只想得到長谷川的肉體?」

 

花田不知道,此刻他已藏不住他輕浮的笑了。

 

八木田頭低低,回到了之前的那數百顆小鋼珠在喉嚨滑動的嗓子,那層如獸的皮似乎又長了回來,冷冷地說,「難怪...,你真是能勾起我的鬥志。」

 

「嗯?」

 

八木田對著花田勾了勾手指,暗示著花田靠近點:「我跟你講一個長谷川的秘密。」

 

花田將頭靠向八木田,早忘了要保持安全距離。

 

「你知道為什麼你能活到現在嗎?因為瀨美說你長得很可愛,但事實上是,我覺得你很白目。」

 

正當花田不知所以時,八木田一個箭步上前,一記短暫的腦震盪,還感受不到痛,流星般的拳頭直接把花田從站立打趴回地上。

 

看著花田摀著另一隻原本完好的眼在地上哀號,八木田鄙視著說:「現在你才真正知道我的那些前任為什麼要離開我了,還好,長谷川現在也覺得你很白目了。」

 

八木田對著地上狎笑,笑聲有些尖銳,身上黃色體育服上頭,留有幾粒小紅點,不知是花田剛剛的血還是此刻的。

 

「親愛的,這次不會有人來救你了。」

 

「是房東叫你做的嗎?」花田摀著眼窩周圍,用才剛好過的一隻眼惡狠的盯著八木田。

 

「什麼?」

 

「是房東叫你過來把我處理掉的嗎?」

 

可惜八木田已經不在乎花田說了什麼,舉起了腳,對準了花田的頭,「我原本還以為,你會懂我。」

 

千幸萬幸,有一道聲音喝止了八木田的動作,那是神矢在說話:「可以了,八木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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