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神矢這時已從二樓下來,及時喝止了八木田,八木田抬起的腿在神矢的面前不自覺鬆懈,花田見機逃離,不忘順便撿起掉在地上那個碎片,看見毒山跟在神矢後方,頓時覺得腹背受敵。

 

神矢冷酷地看著花田,「這就是當初你不乖乖把包裹交給我的後果。」

 

花田放下了遮臉的手,臉上一黑一暈紅,也嚴肅的對神矢說:「其實,你早就知道包裹裡面裝的是炸彈了吧?」

 

「我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但至少我會比你更懂得該如何處理。」

 

花田看了一下在場的每個人,「其實你說的對,我早該把包裹裡的東西,留給你們每一個。」

 

赤鰤在這時走了回來,臉上掛著淚痕,聽到了花田講的話,原本想問問題,瞧見花田的臉,差點沒破涕為笑,然後發現八木田也在場,便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

 

「你說是包裹裡的東西把中二給炸死的?」,對著花田的臉,赤鰤的心情有點複雜。

 

花田用一黑一紅的眼睛低頭看著那塑膠碎片,不太想承認。

 

赤鰤注意到了花田在看的東西,僵硬的說,「那就是包裹裡面的東西嗎?」

 

「那個是手機的碎片嗎?」

 

想不到赤鰤一眼就看穿,花田心上的肉跳了一下。

 

「是的。」

 

赤鰤注意到了上面乾焦的血,不假思索的說:「是在使用的當下就引爆的嗎,是中二自己引爆的嗎?」

 

花田根本不需要自責,這整件事根本不關他的事,不知道為什麼過於敬業的人,總愛搶著負責。

 

「怎麼會,怎麼會跑到中二手中呢?」

 

「抱歉,我不該讓包裹裡的東西,就這樣被偷走的。」

 

聽到了偷,赤鰤立即有了反應:「長谷川嗎?果然又是那個賤女人,他明知道中二最喜歡的就是她了。」

 

「我怎麼彷彿聽到了有人在背後講我壞話呢。」

 

石礫又沙沙沙地互相推擠,有人也偷偷地加入了大家,眾人轉頭一看,我們的最佳女主角也悄悄的走上了空地。

 

長谷川只是想看看熱鬧,卻來的剛好,「剛剛的爆炸聲是怎麼回事啊?」

 

花田注意到了長谷川小姐的手臂上,有幾個點狀的瘀青,在衣袖蓋不到之處,不小心露了出來,包括手背也有。

 

「為什麼要把中二炸死?」赤鰤哽咽的喃喃唸著,顫抖的提高音量:「為什麼要炸死中二!?」

 

八木田看了赤鰤一眼。

 

「是在對我說話嗎?」長谷川指著自己,「你是說我把中二給炸死了?你哪裡來的這個想法啊?」

 

才幾秒長谷川馬上就後悔自己跑來湊熱鬧了,但看到花田的臉,長谷川小姐卻不禁噗哧。

 

八木田在一旁摩娑著臉上的鬍渣,仰著下巴,小聲地說:「原來真的是中二被炸死了,說起來那個一天到晚只會偽造文書的傢伙,也是長谷川的死忠粉絲啊,可惜,我還滿懷念他做的偽鈔呢。」

 

赤鰤聽到這話,幾乎人就要往八木田撲去,花田知道八木田又在吃醋了,花田不知為何中二對赤鰤來說這麼重要。

 

浮著淚液的眼佈滿了血絲,赤鰤想學八木田一樣用暴力叫人閉嘴,但八木田卻連閃都不閃,寸步未移地也朝赤鰤揮了一拳,雙方的拳打到雙方的臉上,但差別是,赤鰤的拳是打在八木田熊一樣的臉上,畫面像輕輕靠上,而赤鰤的臉卻被八木田砂鍋大的拳打得下顎扭曲。

 

「小赤鰤,說過幾次啦,不要直接挑戰體型比你大的或實力比你強的對手,我不是說這樣會很容易受傷的嗎?」八木田關心的說著。從那次之後,花田怎麼聽都覺得八木田講話的方式怪怪。

 

這時赤鰤下顎已有點脫臼,八木田的力道讓他後退了好幾步,他扶著下巴,搖晃看著眾人,似乎知道自己蠢了。

 

相對於一拳就被打得站不住腳的赤鰤,八木田只輕輕拂了自己的臉頰。

 

「你怎麼不問是誰要送的,在那邊發什麼瘋。」毒山摸著他略白的鬢角,維持他一貫的老神在在,在背後瞄著神矢。

 

花田也看著神矢先生,「聽說您跟八號房客最好,我想,公寓背後那面傷痕累累的牆,應該就是八號房客的傑作吧。」

 

神矢咳了一下,「他,就只是脾氣暴躁了點,」

 

「而且還很固執,對小事嚴格,」八木田也發難,受不了的說:「不滿意的話他可以碎念一整天。」

 

「重點是,再不改的話,他就不會再唸了,之後會對你投以微笑,實際上暗地裏再給你個難忘的驚喜。」這是長谷川小姐用怨恨的表情在說的。

 

「不過,他做的和菓子令人印象深刻,對草藥也有研究,」毒山先生閉著眼睛,在空氣中回味當時的味道,「那和菓子陪茶,真的挺不錯的。」

 

事態已明朗了,但花田還是不願接受,即便他早有預感,卻仍是無法接受他們形容的跟心目中親切隨和的她是同一個人,對比現在大家的形容,一陣惆悵。

 

「果然烈火之湯的老奶奶就是八號房客嗎?可是...」花田回想老奶奶平時的模樣。

 

「不像是嗎?那是他還沒發火,等到你惹毛他之後...」毒山先生微微駝著背,饒富興味的說,「所以才叫烈火奶奶啊。」

 

公寓背後那面如空襲過後的牆又浮上花田腦海。

 

「那她為何要叫我送個炸彈過來?」

 

花田現在一定在想那些加了好幾層心機的抹茶跟和菓子。

 

「因為她想把我們全部炸光,他覺得我們都是一些社會上的敗類,像掃垃圾一樣,清一清這裡的環境才會比較清淨,」長谷川小姐說:「她總是喜歡做許多她認為替天行道的事。」

 

赤鰤說:「而且這裡如果發生爆炸,房價勢必也會跟著變低,她投資計劃又可以重新操作一次了。」

 

沈默許久的赤鰤終於也加入討論了,情緒明顯穩定許多。

 

花田在等的就是這一刻。

 

「誒,可是剛在房裡你不是說她在你搬進來時就已經搬走了?」

 

赤鰤沒有反應,看來他也已經不在意,所以不解釋,也不說話。

 

「因為,如同神矢先生一樣,因為,這裡並不是每個人都討厭老奶奶的。」花田雖然還跟老奶奶不熟,但直覺告訴他,老奶奶不是那麼極端的人。

 

神矢又咳了幾聲。

 

「重點是,我不討厭老奶奶,但有人討厭呀,還把你的東西偷走,送到中二的手裡。」

 

大家知道赤鰤又將矛頭指向長谷川。

 

「請不要隨便誣賴人好嗎?明明他自己把自己給炸死了,幹嘛一定要扯到我?就因為他也是我的粉絲嗎?」

 

「你怎麼知道他是自己把自己給炸死的?」花田一句話像針一般刺了過來。

 

這話長谷川馬上閉了嘴,長谷川迎向花田,「其實,我滿喜歡妳現在的樣子,我都還畫不出這樣自然的煙燻妝,如果不要插話會更好。」

 

花田無奈攤手,赤鰤:「你可以回答花田君的問題嗎?」

 

長谷川終於不再意興闌珊的回答,鄙視著各位:「因為你們都是趁著當事人不在時,偷偷進行公審的,不是嗎?你怎麼不說你爲什麼覺得你送的包裹裡裝的就是那支炸彈手機呢?你又怎麼能確定是我偷走你包裹裡的東西呢?」

 

理直氣壯的撇清謠言,這是大明星的架式,且若沒有相當的知名度,還不配擁有這樣的態度。

 

花田靦腆的看著長谷川,從那一刻起他便決心戒掉了追星的習慣。

 

花田難得心虛的說:「因為我先前已經偷看過包裹裡的東西了。」花田自知這是一件違背職業道德的事。

 

長谷川頓了一下,花田繼續說著:「非常抱歉,在包裹被神矢先生射穿的時候,我擔心裡面的物品有損傷,所以在進去毒山先生的房內時,就已經先偷看過包裹裡面的內容物了,想說原來不過是支手機,還好物品本身沒有什麼損傷。」

 

花田故向眾人舉起了手中那個碎片,「所以我很確信這個碎片,就是當初紙箱裡的那支手機、其中破碎的機殼。」

 

花田將碎片轉向背後,露出上面的FCC ID號碼時,長谷川的氣勢登時削去一半,示意著這是與當初他看到的同一組號碼。

 

「那你又要怎麼證明,像你說的,是我偷走了那支手機呢?」長谷川還是一副關他屁事的臉。

 

「是紙箱的重量。」花田將手機殼碎片收進懷裡,「不好意思,其實在您將包裹還給我的當下,我就已經感覺紙箱的重量變了。」

 

「是變輕了?」

 

「嗯,加上後來您大方地承認自己私底下是個小偷,我想八成手機應該已經被您偷走了吧。」

 

「這你也可以感覺得出來,是不是有點誇張了?!」事實的真相讓長谷川小姐也乾瞪眼,長谷川小姐掏出了菸盒,她需要一根菸。

 

「是您太小看一個專業的快遞了,送了這麼久貨,總該培養出一些特殊能力了。」

 

「所以你是故意讓我把手機偷走的?」

 

「也不算是,我只想知道這包裹裡的,真的只是一支單純到不行的手機嗎?而大家的反應,讓我有預感這包裹裡的絕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那時就想,乾脆就先寄放在長谷川小姐那吧,其實是想避開掉一些無謂的風險啦,照現在情況來看,還好我的判斷是正確的。」

 

花田故意對著地上的屍塊,拋了一眼他的熊貓眼。

 

「原來,你把我當實驗品啊。」長谷川現在才知道自己被當傻子了。

 

「長谷川小姐,記得您很喜歡『獎品』,不是嗎?」花田似乎佔了上風。

 

花田清了清喉嚨,「接下來全是我自己的猜測:我假設在我與您分開之後,長谷川小姐開始把玩偷到的手機,發現要輸入密碼,在輸入時,停止了動作,您跟其他人一樣,對於這是要給八號房客的東西起了同樣的憂慮,憑著之前某些經驗告訴您,還是不要輕易解鎖比較好,也許是在這個時候吧,那位名叫『中二』的房客經過,您叫住他,恐怕是用大明星面對小粉絲的心態,隨便編造個近似於寵愛粉絲的理由,你把手機送給了中二,對於自己心愛的偶像中二當然不疑有他,之後便趕緊藉故離開,果然,才離開沒多久,拿著手機的中二就自爆了,」

 

花田指著長谷川小姐的手臂手背上,那幾個點狀的瘀青。

 

「那幾個瘀青是爆炸時,被飛起來的石子給打到的吧?」花田說:「可見在爆炸發生的當時,長谷川小姐您還來不及離得太遠吧。」

 

長谷川從煙盒裡抽出一根愛心鏤空的香菸,點火。

 

「我在想,你怎麼沒被赤鰤幹掉啊,」長谷川含著菸說,臉上又出現一張流氓臉,跟上次一樣扭曲,「我叫你去赤鰤那, 就是看赤鰤能不能順便把你這自以為是的小鬼給幹掉,想不到大家都這麼沒用啊。 」

 

長谷川的困獸之鬥,讓在場的人皺起了眉頭,花田有些止住了呼吸,強裝冷靜,「看來長谷川小姐您也不是像您之前所說的,只跟神矢、八木田和毒山等房客熟而已啊,」

 

赤鰤在一旁說了句:「賤女人。」

 

長谷川聽見,完全當作耳邊一陣風,悠悠吐菸,看的赤鰤隨時都想撲向長谷川,但身旁那隻八木田的目光,卻止住了赤鰤的腳。

 

摸著自己被白石子彈傷而瘀青的手,長谷川說:「別說得好像是我故意要害死他的一樣,別像那些記者一樣把我說的那麼邪惡!」

 

「我根本不知道那支手機是炸彈好嗎,而且是中二他自己過來跟我要的,我當時根本不知道解鎖密碼,是中二自己看到了,他要試試看我就給他了,誰知道那是個炸彈?然後它,它就引爆了。」

 

長谷川再度撇清,對著眾人激動的嚷著,甚至留下了一滴淚。

 

還是那句老話,有時真不清楚,這些演員的情緒,到底是真感情,還是假遊戲?

 

一旁的八木田看到了,彷彿自己的洋娃娃被欺負了,馬上手足無措的說:「啊,啊,小瀨美,你,你,喔喔喔喔可惡花田小朋友,我要這次一定要把你的視網膜給打穿,不止這樣,還要把你的鼻子跟下巴也給打得稀爛,可惡啊...」

 

八木田說著便握拳野狗低吼地快步走向花田,卻被長谷川的小手一下抓住了衣角。

 

「夠了,」長谷川喊著。

 

八木田隨即停下了腳步。

 

「可以了,八木田,」長谷川縮回了手,「沒錯,你猜對了,我還來不及離得太遠,中二他就爆炸了。」

 

花田說:「我相信,剛剛您的眼淚不是演戲,是長谷川小姐的真實心情,畢竟大概在一個半月前也發生過類似的爆炸案件,您是又想起了當時的畫面,為了當時觸犯了規則的那人而流的吧,」

 

終於換大家一頭霧水,連在神矢後面的毒山也走了過來。

 

「這邊不合邏輯的地址不知是否是為了要逃避警方或世人,但以這裡的環境,這邊真的是個藏身的好地方,雖然剛來時,這裡的怪地址乍看之下照不著頭緒,但後來想了一下,其實如果依照這邊房客號碼的順序,就想得通了,」

 

大夥不吭聲,花田繼續說:「起初,長谷川小姐在說明每個人的號碼時,我一度不覺得什麼,甚至可能也是謊言,但我想起了之前注意到的長谷川小姐的房間斜對面,也有著跟神矢先生房間前方同樣彈痕的鐵柱時,且明顯比之前還老舊,我便假設你們兩位曾經換過房間,如果神矢先生之前住的是長谷川小姐現在住的位置,也就是二樓最右邊那間,這樣一來,這裡房客號碼的排列順序就說得通了,」

 

「神矢先生是一號,赤鰤是二號,毒山先生三號,長谷川小姐四號,八木田五號,房東如果也算的話就是六號,然後這位不幸的偽造專家中二是七號,老奶奶八號,從面對公寓二樓最右邊那間開,到一樓最左邊那間,由上而下,由右至左,共八個號碼,而長谷川小姐剛好就住在老奶奶的上面。然後發生了、也就是八木田剛提到的『小事』,長谷川小姐跟神矢先生的房間才對調的,沒錯吧。」

 

沒人答腔,算是默認了。花田望向正在抽菸的長谷川小姐。

 

「長谷川小姐您有抽菸的習慣,如赤鰤說的,這裡的浴室常有煙味,不難想像,如此老舊的公寓它浴室的通風設備應該是群體共用,就算不是浴室,只要有一戶吸菸,煙味想必也非常容易就會傳到隔壁、然後是上下的鄰居,而這裡的煙味嚴重到什麼程度呢?對於不吸菸的人來說,這裡的煙味嚴重到似乎只能用動物屍體的血腥味才能蓋過,這也是為什麼赤鰤的浴室是寧願拿來擺鯊魚屍體而非拿來洗澡的原因了,」

 

花田這時面向赤鰤,「『還沒到冬天,但讓我有點煩惱』,還記得嗎?表示你的浴室應該是最近才拿來當儲藏室的,就是從長谷川搬到你隔壁開始吧,而你家中之所以擺了那麼多動物屍體的理由其實是,你不希望有小偷沒事跑去你家光顧,特別是這的房鎖每個人用的程度幾乎都差不多。」

 

赤鰤挑眉對著花田講,瞅著長谷川,「想不到,你早就知道了。」

 

「並非早就,是後來你的潔癖行為喔。」

 

「潔癖行為?」

 

「還記得你制止我拿著筷子在桌上點來點去嗎?一個要求如此仔細的人,怎會把家弄成這樣?」花田說:「此外,你聽得到隔壁有神矢先生唱頌福音詩歌的聲音,但是你隔壁住的不是長谷川小姐嗎?」

 

赤鰤支支吾吾地,糊里糊塗地想起了他講過的話。

 

「我知道你想袒護八號房客,就像你剛剛喝醉時說的,他人沒那麼差。雖然戳破了你的謊言,但我能理解,你想要袒護老奶奶的心情。」

 

「相同的,毒山先生家的浴室也不是用來洗澡,而是拿來種熱帶雨林植物,平時則是擔心煙味會影響植物所以也不會在屋內抽菸,但那浴室植種的程度,聽說很壯觀,既然如此,想必是種了很久,好好的浴室長時間都拿來種花,這不是很奇怪嗎?但是如果把剛才的理由套上,似乎就說的過去了。」

 

毒山慈眉善目的點頭,「不錯,浴室裡的都是會吸收有毒氣體的熱帶植物。」

 

「加上隔壁的中二也會抽菸,所以當時住在長谷川小姐樓下的八號房客就苦惱了。我猜他的專長,」花田還是不想直接點名老奶奶,「應該是爆破,或許是瓦斯方面的吧?」

 

毒山先生摸著下巴補充道:「她還能用植物提煉出硝化甘油喔。」

 

毒山說:「她知道我房內種了很多種植物,之前便到我房內要了幾盆不同種類的花草說也想要拈花惹草,而她進來我房間前我看得出她早已做好了準備,她根本不害怕,我欣賞這種人,她是真有實力的那種,尤其年紀大了,這真難得,因此她離開我房間時我不攔她,之後聽說烈火奶奶在提煉一瓶又一瓶透明的油,我就知道了,看來我也得加緊自己的實力了,烈火奶奶始終很好學,聰明又敢勇於突破,不像其他人從頭到尾只會竊取別人的心血結晶,」

 

這話明顯暗指長谷川。長谷川對著毒山比出中指,「快點跟你的雜草們一起去死吧,糟老頭。」

 

「其實我比較想知道的是,」花田打斷兩人的鬥嘴,態度轉為誠摯,面對著長谷川說:「當時進去毒山先生房內,長谷川小姐您其實拿了包裹就可離開了,為何您還要連我一起救出來呢?您甘願冒著中毒的危險進去毒山先生的房內,目的應該只有包裹吧?」

 

「我猜是房東叫您進去拿包裹,他擔心包裹裡若真是炸彈可能又要把公寓炸爛了,所以您守在外面,發現毒山先生出來時沒有順便把包裹帶出,才因此冒險進去,而您不想再看到有人受害,不想要同樣的事情再發生,爆炸波及到其他房客,就像上次一樣,才又自己想辦法把我救出來,對吧?」

 

長谷川不發一語,雙目低垂,連菸也不抽了。

 

「房東怕中毒,才指使您進去,您之所以這麼聽話,是有把柄在他手上,正確地說,是有把柄在每個房客手上,而剛好這個把柄,也是您捨不得放棄我的原因,您的愛人,也就是過去與您傳出不倫戀的男演員,在幾個月前,差不多就在新聞傳出他失蹤時,同樣也在這棟公寓,在您的浴室裡被炸死了吧?所以您剛剛的那滴眼淚,其實是為了您的愛人流的吧。」花田透露出誠摯的眼神擺脫不了那兩個瘀青,畫面實在有些滑稽。

 

這時長谷川點著的煙已經燒到手指,吞了口水,八木田注意到了長谷川小姐手上的煙,又急忙幫她撥掉,像自己小孩被燒到般。

 

「這就是為什麼,這裡的房客幾乎都跟八號房客處得不好,因為除神矢先生跟自己家外,他幾乎把你們每個人的家給炸爛過,」花田對著八木田說:「八木田,當時你透過門縫看到我把送包裹來,聽到是要給八號房客時,當下你就知道包裹裡不是什麼好東西了吧,等到我改敲你的門時,由於你根本不想牽扯進來,才會遲遲不應門,但畢竟已經讓人知道有人在裡面了,你如果不出來應門,只會更顯得怪,所以你最後還是開門了,並隨便扯了一個謊,說你當時是在整理房間。」

 

八木田小心翼翼的弄完長谷川手上的煙,生氣的跺腳回答:「你說夠了沒,你很想變啞巴是嗎?」

 

「那請解釋一下為何要說神矢先生是八號房客?是因為八號房客跟神矢先生感情不錯嗎?還是想說之前你曾騷擾長谷川小姐,被神矢先生阻止,所以剛好順便把神矢給炸掉也不錯?」

 

「八木田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糟,其實在你上來之前,八木田有打電話給我,是我自己不小心露出馬腳了。」神矢直接代替八木田說。

 

「那,甘草汁,至少是長谷川小姐主動跟您要的吧?」花田詢問著神矢先生。

 

「甘草汁?」神矢先生聽不懂,一下又大概知道是什麼了,鬍子不動,察覺長谷川的反應。

 

「你真的很聰明,」長谷川低著頭,這句話很明顯是對花田說,彷彿是長谷川的真心話,連神矢與赤鰤也在一旁淺笑。

 

太陽來到了天空中45度的位置,空地的小石子溫度慢慢下降,地上的血流過石子進到土壤裡凝固,附近的小學響起了放學時放送的廣播,提醒著回家的路上務必小心等等,待會放學的音樂就會響起,真擔心可愛的小學生放學時會看到這些在焦土與泥血中表裡不一的大人們。

 

「或許這才是老奶奶派你來送貨的原因吧,」長谷川想起了花田做的那個模仿某位英國偵探雙手合十在口前吹氣的動作,「你是在看到公寓後方的景象後,才領悟到這些的嗎?」

 

「也或許我根本不該帶你到公寓後面抽菸。」長谷川說。

 

「不是您不該帶我到公寓後面抽菸,是您根本不該抽菸,」花田說。

 

「在聽完赤鰤的抱怨後,任誰都會聯想到公寓背後的畫面吧,那個幾乎每間房都曾經被燒過的痕跡,還有與公寓屋齡不合的全新金屬門,因此我想著,對於煙味敏感到不行的八號房客,如果每天也要忍受菸味經由浴室通風管傳下來的味道,尤其每次想到要洗澡,就覺得煩惱;可是她向房東反映,卻也只得到睜一眼閉一隻眼的回應,頂多也只是規勸,」

 

「如果長期以來無法獲得解決,又無法忍受,該怎麼辦?」

 

「於是八號房客只好用自己的方式,把瓦斯偷偷灌入公寓的通風口中,由於瓦斯本來就是無色無味,沒有臭劑根本不會被察覺,且灌入如果是天然氣,只要室內空氣保持流通,很容易就會散去,相對的如果有住戶喜歡在屋內吸菸又不開窗,那麼煙味勢必會經由通風管傳到其他人的浴室,如此一來,那名住戶便也會因為同樣的原理,而遭受到八號房客的『懲罰』,最後不得不遵守這規定,」

 

當眾人的表情越來越凝重時,毒山先生卻還是可以像在看戲。

 

「然而,現實總是與計劃有些差距,八號房客在灌入瓦斯後,瓦斯難免地還是不聽話的四竄了,結果每個人的家中開始出現一連串的爆炸,特別是有抽菸習慣的房客家中,窗戶、門、嚴重到甚至把牆都給炸了;因此你們抗議,但也願意聽話,盡量避免在房內吸菸,八號房客或許甚至在這時心想:『這果然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呢』」

 

「重點是房東竟然也不阻止,最多只掏錢修理牆面,這勉強可以忍受的情形直到某天長谷川小姐帶了客人回來而改變,」

 

「記得自從新聞爆出您與男演員分別搬離原本住處,大家都不知道您們去哪時,其實你們是一齊搬來這了,不幸的是,那位男演員有著跟您一樣習慣在浴室抽菸的壞習慣,您卻忘了提醒,重點不是規定的問題,是會發生致命的後果,」

 

「結局是,或許吧,沒想到原本只是想警告一下對方的老奶奶,那天不小心施放的量太多了,在長谷川小姐離開房間,留男演員一個人在家時,倒楣的他無法避免地還是因為在房內,喔不,應該是在浴室內抽菸,導致引爆累績過多的瓦斯,最後不幸...」

 

「雖然新聞之後報導他失蹤了,但我想,他還在的,只是在公寓後方,那個堆起來的小土堆裡,是嗎?」

 

花田幾近理智到不行的口吻,起承轉合地敘述,讓在場的人都摒住了呼吸。

 

「至於長谷川後來換房的原因,我不確定,可能是男演員死後,原本的房間長谷川小姐也住不下去了,觸景傷情,然後這邊也只有神矢先生的房間勉強算正常,起碼不會有什麼瓦斯。」

 

那些畫面又再重新湧上心頭,死灰的顏色早已一層又一層席捲長谷川的臉,也席捲了其他人的臉。

 

毒山先生突然鼓掌了起來,「真不錯真不錯啊,真像我以前的一個學生啊,他也像你這麼聰明!」

 

花田愣了一下。

 

「這些都是赤鰤告訴你的嗎?」毒山欠身說著:「怎麼辦,命中率只有95%呢。」

 

「赤鰤沒那麼八卦,我只是要印證我的推測罷了,算我胡說八道吧,但是至少公寓後方的那個土堆,能證明我是不是有妄想症了,所以這也為什麼您會說,只有您會去那個地方抽菸了,」花田轉頭看了看公寓後方,那個長谷川帶花田溜進去的位置,「因為大家都知道,那的確是只屬於您的地盤。」

 

「現在,長谷川小姐,你會不會後悔把這個傢伙救出來了呢?」毒山調侃長谷川。

 

長谷川的眼眶再度泛紅。

 

「沒辦法哪,我們都已經盡量幫妳保守秘密了喔。」毒山先生說。

 

長谷川對著眾人,絲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那眼神帶著敬佩:「你當快遞真的太浪費了,是偵探小說看太多了嗎?」

 

「他不是在我離開家後被炸死的,」長谷川吸著鼻腔內的淚液,說:「是當著我的面,在我面前,被炸死的,」

 

長谷川的笑彷彿已經釋懷,卻仍是哽咽:「你說的沒錯,我根本就不該在屋內抽菸,因為當時抽菸的不是他,是我,事實上,他是為了保護我,才直接承受爆炸的衝擊,身體百分之九十的燒燙傷、骨折,最後呼吸衰竭,而且我卻不能報警,相信原因你一定比我還了解,房東不會允許我報警,他們也不會允許我報警。」

 

花田環顧了長谷川所指的他們,無非就是在場除了長谷川的每一個人,那些人,除了沉默以外還是只有沉默。

 

神矢這時打開了緊閉的雙唇,情感罕見的在眼波間流動:「烈火奶奶後來有說,那是有人故意惡作劇,不是她施放的,且如果平常長谷川妳都能習慣把窗戶打開的話,」

 

「聽她在放屁!」長谷川馬上不屑的臉:「她那麼懂瓦斯的人,怎麼還會把液態跟天然瓦斯給搞混,還這麼巧忘記釋放量?」

 

「但是她事後也已經跟您道歉了吧,反倒是你,為何不乾脆直接戒菸呢?妳明知她對煙味很敏感。」

 

「道歉?如果道歉就可以解決問題,那麼這世界還需要警察嗎?」長谷川奮力反駁。

 

不知道為何,這話由長谷川說來特別沒說服力,尤其是對著整屋子的犯罪者來說。

 

「重點是,房東根本也不在意,甚至根本以此為樂吧?」花田說。

 

這番話,又讓大夥都安靜了下來,花田發覺毒山在看他,彷彿在暗示他剛剛的那句話。

 

這時,空地又響起沙沙沙地聲響,又有人走上了空地,在不遠處朝這放話:「大家在聊天怎麼不找我啊?」

 

這個聲音花田再熟悉不過了,讓人馬上想起那副圓框眼鏡以及那張死魚臉。

 

「我正寫著東西呢,寫到一半,感覺耳朵癢癢,原來你們都在討論我啊。」

 

正所謂,英雄總是最後才登場,終於有正義之士出來化解這難堪的場面了。

 

那人捏著人中上的兩撇小鬚,從花田第一次選擇的那間房走了出來,穿著皺巴巴類似睡衣睡褲,玉樹臨風的走向大家。

 

花田事後表示:那個嗓音並不算特別,但是莫名奇妙聽過一次就記得。

 

正義之士走向眾人,完全不怕那些房客對他行注目禮時一起集中的氣勢,一看到花田便清了清喉嚨,用食指推推了眼鏡,說:「怎麼你這小子還在啊?」隨後瞪了一眼八木田,又笑道:「哈哈哈,那眼睛上兩個黑青是怎麼回事?」

 

「您就是房東?」被嘲笑的花田有些緊張。感受到這人與先前不同,細長的眼睛在鏡片後面,帶著絲絲入扣的穿透力。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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